碗来,替石小川掖好被角,转身掩门离去。若是平常,她本不难察觉有异,偏是今日心绪起伏,想起往日与儿子诸般嬉闹情形,不能自已,竟是走了神。
石小川说是困了,过得片刻,倒真是困顿起来,倒头沉睡。等他一觉醒来,发现已经是半夜,心想:为什么我每日里都睡得这么沉,总是一觉就到了天亮,从未醒过?他看着月光从窗外洒入,将花的影子投在了地上,又想起奇花山谷里杜乘风吞吃花毒一幕,不由暗叹,心想:明明这些都是我自己脑中生出的幻觉,为什么却像真的一般,而我娘说的种种事情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?也不知道我生得这个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好?
他正自烦恼,突然之间,房门轻轻地推开,一条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,脚步细碎。石小川感觉古怪,闭眼装睡,留得一条缝,眯眼观看。就见这人走到了床边,俯下身来,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被子。借着月光朦胧,石小川认出来的是好婆,虽看不得真切,却能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极是紧张。
石小川心中大感奇怪,正要睁开眼睛,开口说话,突然发现在好婆的身后还站在一个人,月光将她的面孔照得惨白,显得阴森,冷冷地注视着好婆,不是那中年妇人又会是谁,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了进来,竟是消无声息。石小川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,躺在被子下面,一动也不敢动。
好婆似乎全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,又轻轻拍了几下,站起身来,走到桌案边,右手抬起,虽是空无一物,却好似捏着一块抹布,在桌面上擦拭,片刻之后,她转过身来,手里又好像握着一把扫帚,弯下腰去,做扫地之状。中年妇人始终消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,一语不发。好婆动作迟缓,如梦游一般,将看不见的尘土都扫到了门外,就在她弯腰放下手里那把看不见的扫帚的一瞬间,中年妇人闪身出了门。好婆跟着走出门去,轻轻将门掩上。
等到两个人都已离去,石小川才猛地掀开了被子,想要坐起来,却是全身酸软无力。他试了几下,只得放弃,听得胸膛里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。过得片刻,他看了看静寂的屋子,月光映照,夜凉如水,实在搞不清楚,方才那一幕究竟是真是梦,渐渐药力上来,无比困顿,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早上,他醒过来,一睁开眼就看到中年妇人坐在床边,笑道:“你昨晚一直沉睡,我想该是药力见效,于你治病大有好处,所以也没叫你起来吃饭,现在是不是饿坏了?娘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,你要不要尝尝?”
石小川见她满脸含笑,眼睛里充满慈爱之情,怎么也没法将她与昨晚所见合在一个人身上,怔怔地发呆。中年妇人见他神情有异,眉头微皱,问道:“你怎么了?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?”石小川赶忙笑道:“我现在饿得紧,娘做了再多小笼包也吃得下去。”这里正说着话,好婆推门走了进来,摆放好一张小几,端进来蒸好的小笼包。
石小川见她虽是年事已高,手脚却是麻利,脸上总是陪着笑,看到中年妇人颇有几分畏惧,等她掩门出去,忍不住问道:“娘,好婆是哪里人,什么时候来我们家的,她家里还有其他人吗?”中年妇人反问道:“你问这个干吗?是不是好婆哪里打扰到你了?”语气中便有着几分警觉。石小川赶忙说道:“没有,没有,我就是想不起来了,随口问问。”
中年妇人淡然说道:“好婆是娘的奶妈,我一出生她便陪着我,家里好像已经没有别人了。”她顿了一顿,又说道:“好婆年纪大了,做起事情来有时候会头脑糊涂,你若是看到了,可别冲撞了她。只管告于我知,我自会处理。”
就在这时,好婆又走了进来,说道:“大小姐,外面来了个客人。”中年妇人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,说道:“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,现在我只想给我儿治病,若是有那看病买药的,打发去别家就好了。”好婆嚅嗫道:“这人不是来看病买药的。我说了半天,他偏不肯走,非要见大小姐。”
中年妇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站起身来,走出门去,好婆紧跟其后。过不多时,从外间传进来中年妇人的声音,说道:“这位爷,我已经让好婆转告你了,我们这里不看病、不卖药。我丈夫不在家,只有我和一个老仆人,不方便让你一个男子在此久留,你请回吧。”她说话急促,与平日软言软语、慢条斯理的调子判若两人。石小川心想:我娘为什么说家里只有她和好婆,明明还有我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