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两刻钟才渐渐停下。又过了一刻钟,便见方青梅跟在李涵珍身后从房中出来,面色一片苍白,身上白衣衣袖处还染着血迹。
周寒心中焦急,身上激出一身虚汗,三步并做两步奔上前去,就要拉她的胳膊:
“你伤到何处?”
方青梅勉强笑笑,躲过他的动作,抬起衣袖:
“不是我受的伤。麻沸散的效力下去之后,那孩子忍痛不过开始挣扎,李先生要我上前帮忙将他手臂固定住,所以沾了些血迹。”
周寒心中这才稍安。看看她仍有些泛白的脸色,轻声道:
“被吓到了吧?”
方青梅顿了顿,抬了抬手臂,勉强笑笑:
“还好。刚才压着那少年的胳膊太用力了,可能手臂有些脱力,歇歇就好了。你先在这里等等。李先生去那边休息会,稍后还要回来查看那少年的伤处,为他清理换药。我再跟去看看,看过之后,我们便可以回去了。”
当天两人乘着马车往回的时候,已经快到黄昏。两人一路无言,快到别院时,方青梅才轻声问着周寒:
“周渐梅,刚才你在院子里……应该听到那少年的□□之声了吧?”
“岂止是□□,”周寒慢慢道,“该说是惨叫才对。”
“那少年不过是臂骨折断,伤势比你……比你的轻的多了。”
周寒默然许久,轻笑一声:
“说实话,我方才心里是有些怕。”
顿了顿,又苦笑:
“不是有些怕,是很怕。”
方青梅咬着唇:
“那你……仍然要开刀断骨?”
周寒看着她,笑着点点头:
“怕归怕,已经定好的事,我也反复思量过了,不会轻易改了的。要是被这点怕就给吓住了,将来岂不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了?”
说着话的功夫,马车停下。小海从外头掀起车帘,伸手扶周寒下车:
“少爷,到家了。”
周寒下了马车,回身扶着方青梅也跳下车来,松开手转身往门里走。方青梅站在那里,看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,颀长的身影也随着缓慢的脚步轻微的一晃一晃,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里一酸,眼前便涌上一阵热热的雾气。
周寒已走到了门口,却没听到方青梅跟上来的脚步声,回身去看的时候,却见方青梅站在原地没动。日头偏西,余光寂寂,将她的影子在街上拉的老长,也将她的面容掩映在一片模糊的光影里。周寒顿了顿,见她仍没有迈步的意思,便转过身去,又慢慢走回到方青梅身边,低头看着她问道:
“怎么傻站在这里不动?”
方青梅垂着头没有做声,周寒看不到她的表情,一时有些担心,怕她是不是被中午血淋淋的情形吓着了,刚要抬手去拉她,却眼看着豆大的泪滴像串珠子似的从她脸上滴落,直直落到地上的青砖石上,洇出一片清晰的水印子。
不明所以的周寒一下慌了神,怔了怔才慌忙从袖中掏出雪白的帕子,朝着方青梅递过去:
“不是刚才还好好的?这又是怎么了?是不是被吓着了?”
方青梅没接帕子,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眼角,仍垂着脸低声道:
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……中午的情形一直在眼前头晃来晃去。刚才一想到你也要受这样的罪……心里顿时特别难受,眼泪就不由自主掉下来了。”
周寒听了这话顿时放下心来,先是觉得好笑,随即却被她的话引得心中一软,胸房中似乎瞬间被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充塞住,填的满满的。本想着打趣她一句,却怎么也说不出来,最后笑着抬手轻轻拍拍她的头顶:
“真是个傻丫头。”
方青梅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也怕周寒笑自己,不待他又开口便从他手里抢过帕子又擦了擦脸,抬起头狠狠瞪着周寒,双眼犹带着湿气:
“你放心吧,我不会再劝你改主意的。刚才只是一时被晌午看到的情形吓着了……我饿坏了,走吧,周管家等着我们回去吃饭该等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