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长则不由自主地跟着迈出一步,可是,下一秒便理智回笼,收住了脚步。
傅寒笙说的没错,他必须留下来,因为,他承托的是兄弟的后背,他要保护好兄弟的女人,亦要斩断所有的后顾之忧!
此次傅家内斗,早就有不少家族听闻风声,这些意图不轨的豺狼,还有警方的虎视眈眈,都还要靠他摆平。
陆长则扶了扶镜架,双目散发出一层冷漠凛冽,最终,他不去看那道已经登船的高大身影,转身,离去……
*
外面下着大雨,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,落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,织出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破碎感。
手术已经进行了十个小时,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半夜。
墙边,一个衣服破烂头发蓬乱的女孩蜷缩成一团,一开始,每当医生护士焦急地跑进跑出,她还会跑过去询问情况怎么样。可是,次数多了,她便彻底麻木了,每次手术室响起紧急警报的时候,她也无动于衷了。
只不过,每一次,她的身体还会不由自主地狠狠抖着,那原本光滑柔软的掌心,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掐得血肉模糊。
“哒——哒——哒——”
皮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,由远及近,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留下渺渺的回音,却又在这孤独静默的夜里,显得响亮而沉重。
最终,脚步声止于手术室门前。
但是,那曾经沉稳而自信的脚步,却在距离女孩两米远的时候,裹足不前。
几秒钟的无言,犹如几个世纪那么长。
最终,男人撕破喉咙,低吟出沙哑的声音,“小也……”
“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。”
然而,男人的呢喃甫一落下,一直战战兢兢未曾出声的女孩却忽然接上了话。
她的嗓子也哑得厉害,好像是感冒了。
但是,那语调却给这世界下了一场无声的秋雨,虽然雨势不若窗外的猛烈,但却在无波无澜之中,有叫人瞬间变得彻骨寒冷的能力。
傅寒笙无法控制地朝前走了一步。
可是,这一步,却迅速点燃了女孩压抑已久的情绪,她抱着头嘶吼出来,宛如发疯的野兽,“不要过来!你走开!”
只不过,下一秒,又像是顷刻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她低声痛哭出来,脆弱求饶。
“求你了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傅寒笙浑身僵硬极了,他眼前蒙上一层茫然的雾霭,遮住了他的视线,却挡不住女孩不堪一击的身体轮廓。
他的喉咙被压上一块千斤巨石,不过,最终,他收回了迈出的那一步,没有说话,慢慢地转过身,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。
高大的身躯,在走廊里映下一抹修长却微弱的影。
昏暗的灯光下,那道影子萧瑟颤抖,像是预兆着主人的生命力,一步一步,渐渐变得虚化。某一刻,傅寒笙蓦地一手扶住墙,下一刻,却努力直起腰,缓慢而沉重地继续往前走着。
而没有人看见,他掩藏在黑暗中的一侧脸上,从耳边蜿蜒而下的浓稠血迹,已经濒临干涸。那暗红的血渍,映衬着惨白的薄唇,他宛如幽行地狱的孤魂野鬼……
身后,秋也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,她想哭吼,她想发泄,却只能紧紧抱着身体,使劲地颤抖着、压抑着、隐忍着。
脑海中,枪响时,纪慕白挡在她身前的一幕不断地自动回放,他的胸前溢出鲜红,却还向后偏着头看向她的脸。
那一刻,她分明看到,他笑了……
秋也低着的面庞上,缓缓漾出一抹笑弧。
慕白哥,你知道我在外面等着你吗,快点,快点醒过来,求你了……
然而,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女孩,却没有看到,刚刚那个沉默而来,又萧瑟离去的男人,在挪过拐角的时候,终于再也坚持不住,轰然倒地……
**
雨过天晴。
不知不觉,就已经进入十月中旬初秋时节,天气渐渐褪去炎热,吹来秋高气爽的风。
纪慕白已经结束手术两天,清醒过来十个小时。
这十个小时,是他十个月以来,最开心的一段时间。
因为,她会红着眼睛对着他傻笑,亦会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的起居。
他享受这种被她珍视的感觉。
而他的心思,秋也都心知肚明。
不过,纪慕白却仿佛看透了许多,对于秋也,已经没有当初那份强烈的偏执欲,这一点,让秋也很欣慰。
两人之间,仿佛是一种更加亲密的朋友,不会有爱恨纠葛,亦不会为对方带去困扰。
这天,秋也买完午饭回来,看到他倚在病床上玩游戏机,玩到尽兴处神采飞扬,已经不见两天前奄奄一息的模样。
有一股暖意从秋也的心底直升而起,迅速将她整个人暖化掉。
“好啦,先别玩游戏啦,快来吃饭,今天买了薛记的鱼汤哦,超级好喝!”
秋也笑着走过去,熟门熟路地扶着他调整好姿势,然后把病床上的桌子升起来。
打开盖子,鲜而不腥的香味飘散出来,勾得男人直咽口水。
纪慕白利落地放下游戏机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盛汤的动作。秋也瞧见他哈巴狗一样的表情,不由得掩唇笑了出来。
“你能不能别这么可怜巴巴的啊,好像我虐待你了似的!”
纪慕白却瘪了瘪嘴,“早上的白粥不好吃。”
“是医生嘱咐的,说第一顿不能见荤,这是为你好。”秋也语重心长,活像个蒙骗无知孩童的坏阿姨。
将汤碗递过去,纪慕白刚要端起碗大口喝,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挡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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