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用勺子。”
秋也的话不容置疑,威胁性地瞪着眼。纪慕白见状,愈加委屈,但却半句话都不敢反驳,乖乖地拿起勺子,一勺一勺地舀着喝。
秋也这才放心地坐到旁边,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。
纪慕白见她手心隐约的伤口,又瞥见她脖颈处那条结了痂的血线,喝汤的速度慢了下来,过了几秒种,还是忍不住嘱咐道,“你别忘了按时上药,女孩子留疤不好。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秋也的注意力还在削苹果上,应答得很随意。
纪慕白皱了皱眉,却在这时,余光扫到病房门的玻璃,仿佛有一道略显落魄的黑影一闪而过。
他沉吟片刻,似是不经意地道,“小也,其实,这次我们能得救,多亏了傅寒笙。”
虽然是他提供的位置信息,但是,若没有傅寒笙的人手,他们根本逃不出来!
可是,话刚落,他明显地看到秋也执着水果刀的手微微一顿,不过,她却掩饰得极好,很快便又恢复过来。
一个苹果一条皮,非常完美。
秋也捏着长长的果皮,颇有些炫耀意味地拎到他面前。
“看,我的刀工是不是大有长进?”
注意到纪慕白微凝的眉头,秋也收回了手,然后,将果皮扔进一旁的垃圾桶。
接着,却是忽然笑着道,“慕白哥,一会我要出去办点事,你若有需要,先叫护士小姐帮忙好不好?”
纪慕白与她对视了一会,片刻后,笑着点了点头,目光豁达。
“你放心去吧,不用担心我。”
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,但是,却没有过多解释,待纪慕白饭毕,她把餐具收拾好,便拿起刚买的手袋,离开了病房。
只不过,她却没有如纪慕白所想去找傅寒笙,而是,直接朝着25楼的方向走去。
秋也沿着长长的走廊,缓步踱过去,一幅幅欣赏着墙上的油画,眼神似有空谷的回忆,又像是超然物外的冷眼旁观。
最终,她在最后一幅画停了下来。
小女孩的背影依旧金光灿灿,那柔软的长发随着她走走跳跳的动作而飘扬在阳光中,真好看。
仔细一想,她小的时候,也很喜欢蹦蹦跳跳地走路。
秋也未作多余缅怀,便来到病房前。
两个守卫恭敬地朝她低了低头,其中一个细心地提醒,“太太,米小姐现在精神还不太稳定,您若有需要,请随时叫我们。”
“好。”
秋也淡淡答道,随即,便走了进去。
曾经明亮而温馨的病房,现在却被人将所有的窗帘都关得死死的,房内没有开灯,昏暗得看不到丁点光明。
不过,对于熟稔这里布局的秋也来说,辨别方向并不困难。
她径直走到窗户边,“哗”的一声,将厚重的窗帘全部拉开,犹如破了个大窟窿的纸,阳光不要命地闯了进来。
当然,破了口子的不止是纸,还有其他的什么。
因为乍现光明,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像是受了惊,畏缩得更加厉害,她使劲往墙角挪着脚,浑身颤栗着。
秋也一眼就看到她,只不过,那双眼中,曾出现过的亲密与愧疚,都已经消失不见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看透一切的冷淡。
她不疾不徐地走过去,慢慢蹲下/身体,然后,撩起女子用以遮挡的发丝。
米叶的皮肤一向很白,跟她一样。
但是,如今,掀开头发后,却是泛着病态的惨白,毫无血色、毫无营养。
米叶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,感受到外人的接近,也不敢抗拒,更不敢亮出爪牙,只会不断退缩着。明明,她已经不能再靠近墙角了,却还是拼命缩着身子。
迟早,这堵墙会被她给磨破了。
“姐姐。”
两个字从秋也的口中吐出,她清晰地看到米叶睁大双眼的动作,但是,下一刻,她便更加努力地低着头,身体抖得更加厉害。
很好,头发又垂下去了,完美的遮挡物。
秋也忽然就丧失了兴致,她站起身来,居高临下地睨视着狼狈不堪的女子。
精神不太稳定?
呵,那保镖说话真是委婉,直接说精神失常不来的简单明了?
前几天听说她遭遇了那样可怕的事情,秋也才忽地想起来,傅景渊给她看那个视频,并不是吓唬她那么简单。
这算是,自作自受吗?
秋也不再去看米叶抖个不停的身子,再度回到窗边。她看到那盆不知何时枯萎的太阳花,没有半点情绪起伏,但是,她却用手指捻了几片枯叶,碾碎在手心,刻进掌心的纹路,从此告诫自己,一切都覆灭了。
半晌,她忽然转过头,看向角落里的那团黑影,“姐姐,曾经,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活在自我谴责之中,甚至一度深深的忏悔,为什么,明明知道你是姐姐,我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占有你的男人。我将之归结于我的自私,我内心的魔鬼。我活得好痛苦。你知道吗,在他说出‘小叶’二字的时候,我那时,心里竟然有一种解脱感。”
秋也轻声感慨,世事真奇妙,她那时终于“良心”觉醒了。
然而,下一刻,她便收起惊异的表情,语调重新变得平静,“可是,现实却总喜欢在人‘良心发现’的时候,给他狠狠的一耳光,这滋味,真爽。但是,我却再也不想尝试了,所以,日后天高水长,你我再不是姐妹。”
淡淡的话语落下,秋也从手袋里拿出一枚通体雪白的平安扣,放到了床上。她没再关注对方是否听了进去,转身,毫不留恋地朝门口走去。
只不过,门口的两个保镖不知所踪。
取而代之的,是她的丈夫,傅寒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