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常才经历过一波险情之后,人会不自觉全神贯注警惕于眼前的威胁,对旁的细枝末节的防备会降到最低。
神形兼备的傀儡人偶,只要不解开衣物,一般不会叫人发现不对。
当然,傀儡若没有人去操作相关部位触发,就不会睁开眼睛做出举止反应,也瞒不了多久。
但黎灿只需要一个时间差,只要姬清安然回到他手里,便是谁都抢夺不走。
连姬封当初都铩羽而归,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皇太孙?皇家人的套路,所思所想,还有比他黎灿知之甚详的吗?
事情便是如此了,倒也有惊无险。
不过,说到底是黎灿自己一时大意先制住了姬清,才险些叫他无知无觉落入黎骞手中,不能挣扎反抗。
这番变故惊险,待姬清清醒睁眼,黎灿便没有说起一字。
只是,看着闭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姬清,黎灿眼里略微几分复杂。
与黎骞交锋的那一夜,听到的话语、看到的情形,到底还是叫他受到了几分冲击影响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
姬清自然在想黎灿这番贸然出手之后,可能引发的原剧情变故。
不待他做出回答,黎灿紧接着便道:“你跟闻人重天,是何关系?”
姬清睁开眼坐起来,去掀车窗帘幕。
外面阳光明媚,蓝天白云,绿野葱茏,叫人心旷神怡。
望着外面的景物,姬清平淡如常答道:“自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,师父以为呢?”
……
于此同时。
这一年多的时日,关于姬清在京都之时各种纷杂不断的消息,一直被默默的源源不断传向西南的刹魂山。
春风剑的风流旖旎,与此相关的绯色传说,牵扯上与宫廷皇储的禁忌揣测,这种种事件终于叫一个人等不及了,日夜兼程在赶来京都的路上。
算算时日,也正是这两个月的光景了。
……
黎灿眉宇薄冷,淡淡的道:“你留在那里,莫非是在等他来找你?即是如此,当初又何必与我做下交易,你怎知如今他见了你,不是相顾无话拔剑相向?”
姬清神情温和,似笑非笑,坦然道:“因为师父你武功高强,我们打不过呀。我这个人又向来最识时务,与其等你伤了重天哥哥后,从他手里抢,不如我主动换取些好处。这偃甲秘术,在他手里也的确蒙尘了。时人注重传承,敝帚自珍,我做了这事,他若恨我背叛,便是拔剑相对,我也只好受着便是。”
黎灿神情凌然,重瞳凤眸微抬,直直的看着他,唇齿间似是压着火:“你真是好极。原是处处替人做打算。当时我听人回报,是你在黑市里暗中出售闻人重天的行踪,原以为是怕他察觉报复,故意引人来绊住他好脱身。却没想到直接将姬教主引来了。”
姬清眸光温润,似泛着浮光的湖面。对他轻轻一笑,似是狡黠又近乎轻慢:“不止,我还在六扇门捕快执行任务前夕,篡改加上了重天哥哥的名字,将他支出去。大约也没有逃过师父的眼睛。”
黎灿专注的凝视着眼前这已然长成风雅从容的少年。
当初,他的确知道姬清私下做的小动作,一是觉得好奇有趣,一是断定只要这个人在他手中,闻人重天走去哪里都无差别,这才默许了他的行为,想看看他是要做什么。
后来的情况,便是黎灿未料到的了。
姬封竟然那么快就赶到京都,闻人重天的师父曲晚词竟然就是姬封。在黎灿的消息网里,左护法闻人枢当初的死,可是与教主姬封脱不了干系。
黎灿一直以为姬封才是闻人重天最大的敌人,没想到姬封将将而来,第一时间却是对自己的儿子姬清直接毫不留情的出掌。见他武功清俊,不是大感欣慰反而怒火滔天。
“真是狂妄任性的疯子,当时若不是我在场,姬教主盛怒之下那一击若是真落下来,你生还几率渺茫。你诸般算计,莫非算不到吗?”就是如今回想起来,黎灿都心惊。
他不知姬封为何笃定不认这个人,单是这骨子里如出一辙的肆意狂妄,这对父子就绝对不会错认。
不过是姬封锋芒毕露,狂妄得毫无收敛。姬清温若春风,却狂妄于静水流深不动声色。
马车转了向,阳光从车窗直直进来,逆光里黎灿看不清他的神情。
只听得那温和清越的声音:“所以,我如今在这里呀。”
尘光静谧,和风从车窗穿行而过,初夏草暖叶熏,树叶发出幻觉一样的轻响。
轻轻静静的,抚落过他的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