舱内越来越呛,白五郎剧烈咳嗽起来,他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气味,涕泪横流。
管着青壮的兵,见他们实在难受,便让他们上船面船舱透风。
船面危险,因为流矢横飞,敌军拍杆一旦砸中,人就没了。
白五郎只觉得自己在下层船舱里要窒息了,得了允许,赶紧往上走,他所在船舱为最下一层,上到中间一层甲板,只见这里也是烟雾弥漫。
两层甲板,都有大量“铁柱”对着两舷,听兵卒们的叫法,这叫做“炮甲板”。
白五郎不知道什么是“炮甲板”,被烟雾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,连滚带爬上了楼梯,来到船面船舱里。
船舱窗户半开着,有手持弓弩的兵守着,他一下子看不到外面情形,但这里没有刺鼻浓烟,眼睛和鼻子好受多了。
耳朵却在遭罪,因为四周一直都是雷声阵阵、此起彼伏。
脚下甲板时不时颤抖,白五郎猫着腰,靠近一处窗边。
对着那板着脸的守窗甲兵笑了笑,见对方没拒绝的意思,便凑过去,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外望。
然后被迎面扑来的腥风熏得胃部翻腾,被所见吓得面色惨白。
外面,烟雾弥漫之中,靠得很近的敌船(几乎是面对面)已经千疮百孔,正在下沉。
他看见这下沉的船上,有大量的血肉模糊,以及各种人体残块。
不仅有红的,也有黄的,绿的,以及白的。
“白的是脑花,和豆腐脑差不多,味道特别腥呢。”旁边那兵笑眯眯的说着。
“呕!”白五郎干呕起来,捂着嘴,那个兵赶紧扶着他蹲下,对准舷窗下特地的“呕吐口”。
之所以不是直接伸头出窗,是因为现在外面流矢到处飞,射中脑袋可就完了。
“呕!!”白五郎真的吐起来,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得干干净净。
但再次看到窗口外的血腥情景,他实在受不了,继续吐。
他亲眼看到,船舷另一边、交错而过的敌船,在自己脚下甲板喷射的火光和浓烟中,出现大量破口。
眼睁睁看着,船甲板上的人冒起血雾,然后碎了。
眼睁睁看着,船楼倒塌,上面的兵坠下。
眼睁睁看着,船身破口里(船舱内)的一坨坨血肉模糊。
眼睁睁看着,这敌船支离破碎,快速下沉。
不一会,又有一艘船交错而过,那一幕幕再次上演。
刺鼻的气味,掺杂着浓烈的血腥味,刺激着白五郎的鼻子和胃,让他吐得稀里哗啦,两腿发软。
满脑子都是血腥的场面,以及敌军战船不断碎裂、沉没的情景。
不知过了多久,脚下甲板停止颤抖,又过了一会,舱门打开,人们涌了出去。
白五郎被同伴扶着,也走出去,看到的情景,让他难以忘怀。
江面上,到处都是船身残破、缓缓下沉的船只,迎面吹来的风,不仅刺鼻、带着腥味,还带着热浪。
许多船在燃烧,折断的桅杆,破裂的船帆,血迹斑斑的船板,都在烧。
水面上,有不少人挣扎着,嚎叫着,仿佛一大群落在水里的蚂蚁,然后渐渐消失在水中。
江面上依然完好的大船,就只有己方的船只。
前不久还布满江面的周军船队,如今消失殆尽,只剩下一些小船,纷纷掉头,狼狈逃窜。
周军的水师,完蛋了,看天色,还很亮,这场仗,仿佛就在须臾之间决出了胜负。
而己方,仅仅是派出些许“炮船”而已。
他靠着船帮坐了一会,好歹恢复过来,却听着外面雷声又起。
爬起来一看,却是己方陆上兵马已经接近白帝城周军营垒,大概一里距离处布置好“阵地”,开始进攻。
只见己方“阵地”上火光闪烁,响声不断,又有浓烟升腾。
周军营垒,不断腾起烟雾,箭楼倒塌、营栅崩裂。
看上去戒备森严的营垒,此刻不过是土鸡瓦狗,不堪一击。
白五郎终于明白,明白官军的依仗是什么。
怪物,这些船,还有岸上那些兵器,都是怪物啊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