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理亏,换上笑脸起身抚肩安慰她:“我怎么会怪你呢,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?你告诉我,那星石多大,什么颜色,是从哪往哪飞的,最后消失在哪,你都给我说了,我报答你还来不及。”
丫鬟撅着嘴转过身,抬手划来划去:“那,然后到那,也就颗豆那么大吧,还能有什么颜色,白的、亮的。”
“东三宿到南七宿,”女子邹起眉,“前属土,后属水,主位炎,次位霜,难道是焦土和坚冰,象征战事与寒潮?”
“寒潮?搞错了吧,现在才夏天,而且中原发生的是蝗灾,怎么能有寒潮?”一个声音从舟篷里传来。
三小姐的注意被身后怀疑的声音吸引过去,问话的人低头站了起来,走出黑影,是一个游侠打扮的人士。
“你说得没错,蝗灾多是旱情导致,但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,而且你看,那是什么?”
“游船?这几天一直都有吧?”
“不,那游船有三层,一般每层七尺半,三层有二十二尺半,加上船身大概九尺,就是三十一尺半左右,这里八月处于涨水期,水位过六则,也就是三尺,加上船高即三十四尺以上,而这片水域范围较小,揽客的画舫多是在广阔的河道上游,距这有数座石桥,桥拱过平二十四尺,这么一算,三层的画舫根本过不来,除非水位下降至少四尺,这应该是十月的水位才对。”
“水位下降,十月,”侠士不可思议的看着她,“你是说水源上流结冰了?”
女子严肃地点了点头:“很有可能,而且你听。”
“听什么?”丫鬟也来了兴致,插起了嘴,“什么也没听到啊?”
“对,就是什么也听不到,既没有风吹,也没有蝉叫。”
丫鬟恍然大悟,说道:“哦!我懂了,俗话说‘八月的蝉震天响’,现在这么早,不应该啊?”
“还有风,”侠士看向远方,那里的群山本是寂静,这时却突然有了响动,“来了。”
“扑!”的一声,远处画舫上静止的相乌打到了一侧。
“起风了小姐,这是秋天才应该刮的西风吧?”
女子锁眉,好一会儿才蹦出了几个字。
“不,这是北风。”
“不可能,不可能。”侠士惊讶地重复着,半晌后猛地掉头抓住三小姐的双肩,狠狠地问,“为什么这么快?你说的战事又是指什么?告诉我,赶紧告诉我!”
“你干什么啊?你快放开我家小姐!”丫鬟见状急忙上前想推开那只手。
女子抓住他的衣袖,说: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。”
侠士看向自己的袖口,眼神缓了过来,立马抽回手,向船头喊去:“船家,靠岸!快给我靠岸!”
船头的老汉划起了桨。
“我xxx的,靠xx北岸啊!”话音刚落,侠士已等不及地拿起包袱跳下了水,往北游去。
“小姐,没事吧,”丫鬟反应过来,赶忙靠近女子,“这人发什么疯,怎么这么吓人?”
“没事,他穿的衣服不是我们这常用的葛布,而是产自北方的线麻,手腕上还带了一个锦棉作的饰圈,源于朔北乡里一种保佑家人出行平安的习俗,所以他应该是那儿的人。”
“和你这种文化人交流真累,你就告诉我他是北方人就行了嘛。”
三小姐做敲打状,丫鬟连忙抱头赔笑:“别打了小姐,明天还要赶路去京城,打坏了可没人陪你看望老爷了。”
“去去去,赶紧回去睡你的觉吧。”
......
彩鹤深宫,观星阁。
“离荒,离荒...”一少年倚柱而立,口里喃喃道。
在旁的武装侍卫上前行礼,关心地问:“殿下,离荒是指灾情就要结束了吗?”
少年没有转头,自顾自地说:“锱沙为离,白皙为荒,是离别和落荒。”
突然,死寂的城殿回荡起灵钟的声音。
“羽皇仙逝——”
屋内的少年晴天霹雳般伫在原地,失去了思考。但不一会儿,他牙关紧咬,迈起坚定的步伐向门外走去。
这时,武装的侍卫挡在了门前,说:“殿下,没有御诏,您就不能出这个门。”
“我知道你现在是太后的人,想必她正和我那庶出的哥哥陪在先皇左右,”少年没有看他,“你家世代都是戍边的忠烈,好不容易把你送进了宫,你应该珍惜,跟着我,给你王城白鸾军的都统做。”
侍卫并没有动作,开口道:“殿下,只要没有遗诏,你现在就还是皇太子,我只能按羽皇的安排办事。”
突然,少年失控地抓起侍卫的胄领,愤怒地说:“凌烨,你xx给我适可而止!”
四目相对,少年竟然流下泪水,他缓缓松开手,转身走了几步,背对着侍卫。
“你知道你在干嘛吗?你知道吗!”
无人应答。
“‘国失其民,如临悬瀑,如履璧渊,如鸟失其风,如虎逐其林。’现在中原的人民在受灾,他们在干嘛?朔北的守军年年都有冻死的将士,他们在干嘛?南方的封疆大吏狼狈为奸、蝇营狗苟,完全不顾百姓们的死活,他们又在干嘛?而你,又知道你现在在干嘛吗?”
还是沉默。
少年有些绝望转过身去,竟看见侍卫脸上布满泪点。
“陛下,我本想留在这保卫您,此后您被贬为王,我也会随您左右;但现在,就算不能赢,我也会与您共进退,若成,希望您能让我回到漠北,继承父辈的遗志,不成,我死而无憾。”
少年难过而欣慰地露出了笑容。
“你个蠢货。”